“司空寒， 你想不想摸我的角？”

聲音很輕，卻猶如驚雷在識海炸開，轟隆一聲響， 閃電撕裂無邊黑暗，灑下金光萬丈。

想……

他很想！

識海沸騰， 就好似幹涸的井一直往下挖掘，終於觸到了地下河， 鑿開石頭過後，河水翻騰， 將枯井再次灌滿的同時沖出井壁， 噴流成河！

江河奔騰入海， 使得他的那一道神念瘋狂上漲，瞬間淹沒了元嬰期的那道界限，並一舉超過了葉輕舟。

書靈緊張得筆身直抖，它想：“完了，完了，天道會怎麽做呢？”

葉輕舟還在奮起直追，他沒有放棄， 眉頭緊鎖，身子已有輕微顫抖，很快， 又追上一截， 逐漸縮小被拉開的距離。

兩道神念，已經直奔元嬰中期。

在眾人都在關註石碑爭奪時，一個身穿玄色長袍， 帶彩顏面具的男子遞給靈靈閣修士一塊靈石。

靈靈閣修士感嘆：“你這差一點兒就不夠資格了。”骨齡都兩百九十多了！

玄衣修士輕笑一聲， “是啊， 差一點兒。”曾有知命樓的大師給他批命，說他活不過三百歲，以前總是不肯認命，如今卻是覺得，他離身隕，的確只差了一點兒。

“公子，你當真要去？”玄袍男子身邊跟了個中年男子，正在勸說他不要去測神識。

聶遠之：“手癢而已。”

靈靈閣修士道：“能趕上這次天河異相多好的事啊，在石碑上留下自己的痕跡也好嘛，這碑一直要立到下一次天河天啟，至少也得千年之後。祝你拿個好名次啊！”

玄衣修士輕笑一聲，說：“好。”

他瞥了不遠處那並肩站立的兩人，視線落在少女烏黑的發髻上。

他想：我也想摸龍的角。

“男人的勝負欲真是強。”一個女修的聲音響起，“我就喜歡他們爭強好勝的模樣。”女子聲音清亮，如黃鸝鳥唱歌般悅耳動聽。

“你說他們誰會勝？”又一個女聲響起，而這一個聲音微微沙啞，一開口就能感覺到一股子嬌媚揉在了嗓音裏，能叫人骨頭都跟著酥了。

不遠處，兩個女修手挽手並肩行來，左邊的長相溫婉，著一襲白衣，手拿團扇，緩緩輕搖。

右邊的容貌秾麗，紫色長裙曳地，在她身後翻滾出層層波浪。

雖沒有穿弟子服，但大家也能一眼認出她們的身份——合歡宗女修。

有人認出其中一個的身份，跟旁邊的人介紹：“紫裙那個，是現在美人榜排名第二的阮蜜，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
阮蜜視線掃過聶風裳和雲彩衣，最後又擡頭看石碑，接著驚訝道：“瞧瞧，又多了一個競爭對手，這一個，不知是想為誰摘燈？”

眾人這才發現，一道新的神念突兀出現，不過瞬間，就越過了元嬰期那道檻。

書靈：……

這是天道的應對之法？

“天，超過葉輕舟了！”新的那道神念強得出乎所有人意料，他輕易地超過了葉輕舟，又在眾人的驚嘆聲中，越過了司空寒。

那道神念很細，細若發絲，跟一眾小指粗的神念相比，顯得格外的孱弱柔軟。

這說明，神念的主人，對神識的掌控強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。

軟軟的神念還有點兒飄搖，一點兒也不直，像湖面泛起的波紋。

好似別人都在拼盡全力地沖刺，而他，誤入戰場，漫不經心地往前走了幾步，就輕而易舉地將很多人拋在身後。

不過被超過的司空寒並未放棄，屬於他的神念之線仍在往前沖。

石碑上的神念原本都是金色。而現在，眾人發現司空寒那一道隱隱透著黑，最前面那個，則有一點兒淡淡的紅。

至於暫時落在第三的葉輕舟，神念之線也有微微泛綠的跡象。

蘇旖夢緊張得人都開始哆嗦了。

她感覺到司空寒的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，就好似他每一次突破境界時需要遭受的淬煉，而他現在，正在經歷那樣的反覆捶打、熔煉、淬水。

他渾身都攢著一股勁兒，身體已經緊繃到極致，全身上下的皮膚都泛起了金屬光澤，說明，他已經運轉起了靈氣，無意識的施展了他的鍛骨訣。

但司空寒與她交握的手始終沒有用力。

他還記得他們的手緊緊相握。

他怕捏疼她了。

蘇旖夢看著身邊的人，這一刻，她覺得，石碑上的龍燈其實也沒那麽亮。

在努力突破極限，在與天道對抗的司空寒，他好似在發光。

“反超了！司空寒再次反超了……”屬於司空寒的黑色神念線再次領先，竟是逐漸逼近出竅期。

石碑原來沒有出竅期的界限。

元嬰期大圓滿就是此碑的碑頂。

眾人都以為很可能分不出勝負了，因為，石碑都到頭了，卻不料，在司空寒的神念到頂部時，那座石碑憑空往上躥了一截，竟是多出了出竅期、乃至渡劫期……

真有人能在三百歲以下，神識達到渡劫期嗎？

那忒麽還能是人嗎？

眾人看向石碑旁邊的靈靈閣修士，他也一臉茫然：“這碑是天河碑啊，以前天河裏撈出來的魂碑，不是我們自己煉制的，應該有吧，畢竟天河裏撈出來的東西，上界之物，上界的修士肯定比我們更強。”

能突破出竅期嗎？

一個剛剛金丹期的弟子，神識強度能達到出竅期嗎？

此刻，司空寒那道線幾乎沒有往上延伸了，不過，他的線仍舊明亮，沒有消散的跡象。

眾人長舒口氣，顯然，司空寒的神念不足以突破出竅。

而緊跟在他後面的那暗紅的線，此刻搖得更厲害了一些，如果說先前是漣漪，這會兒，就成了上下起伏的波浪。

葉輕舟的綠線也沒有消散，在距離兩人下面三尺位置緩緩往上攀爬，也是十分堅韌了。

他們三個，都是驚才絕絕的天子驕子，都是值得大家敬佩之人。

他們的名字會刻在碑頂，成為後人難以跨越的噩夢。

“公子，你流血了。”

聶遠之看著自己的那道神念。

他其實可以一口氣沖過前面的界限，不過那樣的話，可能他一直吊著的最後這口氣就沒了。

他不愛穿玄衣，然而，玄衣跟血色更搭配。

聶遠之看了看自己手心，掌紋如血絲，其中，那道據說預示著壽數的線，已經完全消失不見。

“公子！”

聶遠之將手垂下，懶洋洋地說：“知道了。”

旁邊的靈靈閣修士原本懷疑新冒出的線就是身邊這玄袍男子，在看看到玄袍男子還在跟身邊的仆人聊天時就移開了視線，在神念爭奪之時，那道紅線的主人怎可能分神去與他人聊天。

聶遠之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少女頭上。

那兩個發髻梳得有些好笑，還挺像兩個角的。

沙海裏的神念騙得了別人，騙不了他。

黑蛟？

蛟妖？

她是龍。

真想摸摸龍角。

或者，等回去後登入血色沙海，逮著摸個夠？

這麽一想，聶遠之收回神念，他轉身後身影變淡，與身邊同伴一起消失不見。

靈靈閣修士看到紅色神念消失還楞了一下，他下意識看向剛剛的玄衣修士，赫然發現他們居然在自己眼皮底下不見了。

他可是元嬰期修為，居然沒有察覺半點兒不對。

難不成，那兩人中有個能撕裂虛空的渡劫期！

這樣看來，剛剛那個紅色神念真的是玄衣男子，他的實力顯然不止那麽低，他絕對能沖破出竅，甚至……

那個魂碑上突然顯現的渡劫，都是因他而起。

因為他在進行神魂測試的時候根本沒盡全力，他甚至還在跟身邊的人聊天。

靈靈閣修士一陣後怕，他們還想操控天驕榜排名賺靈石呢，如今看來，這天下修士真是臥虎藏龍，必須得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才行。

是的，對靈靈閣修士來說，一切事情都能跟靈石掛鉤，畢竟，他們得鎮河關邪魔，養宗門老小啊！

暗紅色線消失後，他沖擊的最高位置出現了一道刻痕，刻痕上本該留下姓名，然而，那裏什麽都沒有。

眾人此刻還沒心思議論他，因為在他退出後，石碑上仍有兩人在咬牙堅持，他們是司空寒和葉輕舟。

“靈靈閣，你們這次怎麽不開賭局？”

那靈靈閣修士想了想說：“因為，他們值得你們擡頭仰望，而不是低頭數錢。”

天色突然暗了。

頭上陰雲翻滾，濃稠得好似能擰出水來。

一道閃電從天上落下，緊接著，轟隆一聲巨響，好似在耳邊炸開一樣，讓蘇旖夢頭皮都發麻。

此前每一次，都是神識感覺到危險，仿佛陷入黑暗泥沼，而這一次，它們真實的發生了，黑暗從頭頂壓下，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。

寒意從腳底躥起，一路往上蔓延。

明明腳下沒有水，卻好似有冰冷的海水上漲，要將她吞沒。

將整片天地吞沒。

難道是就是書靈所說的，劇情如果崩壞，書也會毀滅？

這就是，她們反抗天道規則的代價？

恰這時，那只她握著的手突然用力了一些，她眼前突然有了光，是那座魂碑，天河裏撈出來的魂碑在發光！

魂碑散發出的盈盈白光，是這片天地裏唯一的光！

司空寒的神念突破了出竅期的界限，從而引得魂碑大放光芒，驟然亮起的白光如一柄利劍，擊潰了天上的雲層，那一團如墨的烏雲，被一劍劈開，陽光傾瀉而下，瞬間驅散了她全身陰寒。

同一時間，葉輕舟再也支撐不住，代表他神識的綠線消失，神念之線的終點多了一道細線，上面出現了葉輕舟的名字。

“司空寒！”蘇旖夢雙手拽著司空寒的胳膊，興奮到尖叫，“司空寒、司空寒、司空寒！”

“嗚嗚嗚，司空寒，你是第一，你是第一！”她喜極而泣，不斷地重覆喊話，都快喊破了音。

旁人無法理解她為什麽這麽高興，只有她自己知道！

“你是第一，你是第一呀……”

司空寒輕笑一聲，“當然。”

他的身子往前傾倒，整個人直接往下壓。

蘇旖夢連忙用肩膀將他撐住，一只手輕輕拍打他弓成了蝦米的後背，“你怎麽樣，怎麽樣了？”她手忙腳亂地掏丹藥，從儲物袋裏摸出一顆彩顏丹。

旁邊的修士看到後說：“彩顏丹怎麽行……”下一刻，震驚道：“草，絕品！”

這天底下居然有人能煉制出絕品彩顏丹？

“能不能別吃，我買下來，到時候給丹符宗的人看看！”

那人說晚了一步，司空寒已經張嘴，將姐姐餵的丹藥吞入口中。

他張口吞藥的時候不太老實，舌尖偷偷輕觸過她的手指，只可惜，她太遲鈍，居然都沒察覺。

“姐姐，我累了。”他頭耷在她肩膀，有氣無力地說：“你撐著我過去，我們去拿燈。”

司空寒的本意是，姐姐就這麽撐著他，他們緩緩倒退至靈靈閣修士處領取花燈。

全天下的人都能看到，他們有多麽親密。

眼看她一撩袖子，竟是打算將他扛起來後，司空寒整個人都木了。

是了，龍女的力氣是很大的！

他想起了她平時扛狗尾巴草狼牙棒時的樣子……

司空寒飛快地按住了她的手，幽幽道：“姐姐，不用了。”

……我覺得，我還能走。>_<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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